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石越闹什么玄虚,不料石越却不答言,说声“请”。便坐下,端起糙米饭便大口大口的吃起来,吃一口饭,又把青菜往那碗水里一浸,原来那却是一碗溶了一点盐的水,青菜这么一沾,才算是略带咸味。石越自己吃完,往众人看时,却只有张商英、李敦敏、蔡京全部吃完了,他原来风闻蔡京吃东西最是讲究,不料吃这种难以下咽的东西,他居然也甘之如饴;李敦敏默不作声,张商英脸上却略带冷笑——此外诸人,或者略略动了动,或者根本没有去碰。
石越把脸一沉,寒声说道:“诸位大人是觉得本官请客太过于寒碜吗?”
“不敢……”
“既是不敢,为何不吃?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浪费粮食,死后要下阿鼻地狱的。”石越嘿嘿冷笑道。
“这……”富阳知县壮着胆子说道:“回大人,这实在有点难以下咽。”
“嘿嘿!”石越脸色已沉得如九九寒冬之冰,“皇上是九五之尊,九重之内,若知道百姓受苦,便会忧形于色,经常吃不下饭。”
“圣天子天生仁爱,此我朝百姓之福。”众人齐声颂道。
“以皇上九五之尊,尚能为元元罢膳。诸位大人吃一吃各位治所之下的百姓们平日所吃的东西,焉有难以下咽之理?咱们杭州的百姓,还有许多未必能有这么一顿吃呢。”石越一边说,一边把眼光投向彭简。
彭简自生下来,何曾吃过这种东西?但是他既不愿意公开得罪石越,这时候也只好咬咬牙,拼命把这一碗糙米饭给吞了,心里已是把石越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只是他不知道,石越的祖宗十八代,此时未必便出生了。
众人看到彭简也吃完了,心知眼前摆的便是砒霜也得吃了,一个个心里骂娘,苦着脸硬生生吃下这顿饭。
石越待众人全部吃完,这才笑道:“诸位大人,味道如何?”
“还好,还好。”富阳知县习惯性的随口答道。
石越冷笑道:“既然还好,那么只须我们杭州治下,还有百姓吃这种东西,那么每月十五,本官便请诸位来这九思厅,领略一下百姓们的家常饭菜。”
众人不禁叫苦不迭,有人心里已是暗骂富阳知县:“刘非林,多嘴的猪。”
不料刘非林却丝毫没有自觉自己多嘴,“石大人,若是我富阳县没有百姓吃这种东西了,总不能也叫我来吃吧?”
“那当然,若是你治下的百姓能不用吃这种东西了,那么刘大人来的时候,你桌子上摆的东西,应当会可口得多。”
张商英笑道:“如此倒是公平,这个饭,应当有个名目,就叫亲民饭如何?”
彭简心中虽不乐意,不过此时饭也吃了,乐得做个好,也笑道:“石大人这个主意果然不错,这也是与民同苦的意思,各位大人心里万不可怨怪的。”
“岂敢,岂敢!”众人言不由衷的应和着。
“既然众位大人都深明大义,那就再好不过了。”石越正色说道:“本官在汴京之时,以为杭州是富庶之区,虽然春夏有旱灾上报,公文邸报,却都说已经控制了,不料到杭州之后,才发现远不是这么一回事。诸位大人,今日汴京之安危,全仰仗于东南之漕运,朝廷的粮食,全指望着淮浙蜀三地供给,两浙路大旱,是能动摇国家根本的大事呀!”
“回大人,旱灾其实已经过了,现在也下雨,应当不至于有大事。”刘非林倒是个老实人,心里想什么说什么。
“这几日我调阅了各县案卷,又遣人分往各县查访,各县补种‘百日熟’,能够成熟的不到一半。请问各位大人,到明年收成时为止,百姓的口粮要如何保证?明年的种粮,又要如何保证?灾害之年,只靠青苗法又如何能解决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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