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青岚还说起你来着。”
“说我什么?”
“‘哥,我好像好久都没看到庭涛哥了。’”叶青承模仿起自己妹妹略带娇嗲的嗓音来还真有点惟妙惟肖,“听听,你这个大哥是怎么当的。”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就知道自个儿潇洒快活。”
简庭涛切了一声,完全不当回事:“你当是愚人节哪,”他想了想,关心地,“喂,她快念高三了吧?”叶青承“嗯”了一声,微微苦笑:“成绩不太好,偏偏志向又高,再看吧。”他暼了简庭涛一眼,“庭涛,你跟我们一块儿长大的,有空帮我开导开导她。”
一晃几个月过去了。
眼看着新年快到了,各系都在如火如荼举办各种各样的迎新晚会。一日,简庭涛跟叶青承外出闲逛,走到知行堂门前,看到里面济济一堂,坐着不少人。叶青承眼尖,一看是中文系的晚会,忙拉住简庭涛:“庭涛,听说大门口对面那家牛排做得地道,走,我请你。”
简庭涛也看到了,偏偏停下脚步,他淡淡地:“音乐会?”暼了叶青承一眼,从从容容地径自往里走,“愣着做什么,进去啊。”
叶青承无奈,只好跟在后面。
安静的音乐会,突兀地进来两个高高大大的男生,众人眼光不由聚了过来,叶青承清晰听到几声倒抽冷气的声音,他更加无奈,斜眼看向简庭涛,后者倒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仿佛什么都没看到,径自找到空位坐下。
他就那么大大方方坐着,微带不屑,气定神闲,叶青承倒是有点儿如坐针毡,但他暼一眼简庭涛,再暼一眼不远处那张略带幽怨的脸,随即宽慰自己,人家正主儿都不当回事,你算是狗拿耗子瞎操哪门子心?!于是,他也抬头,看向舞台,定下心来看演出。
简庭涛的唇边一直微含冷笑,静静看着台上的钢琴独奏,舒伯特李斯特的《听!听!云雀》,中规中矩,无功亦无过。一曲终了,大幕拉上,他有点倦怠了,微微闭眼。而当灯光渐渐隐去大幕重新徐徐拉开的时候,他下意识睁眼,陡然间心底一窒,仿佛天地间一切全都渐渐隐去,在明亮干净的舞台上,只剩下那个缓缓而至的,从来没有这么清晰过的身影。
是她。
他瞬间弹直身体,八个字蓦然盈上心间:
心素如简,人淡如菊。
二十年来,也算身边女生来来去去不计其数,却从未见过一个女子,可以如此飘逸出尘。如玉般的肌肤,恬淡清秀的脸庞,一弯眉毛下纯净的双眸盈盈然无喜无嗔,一袭素雅的米色长裙,胸前佩着玉炔,不算是绝色,但是,那种眉宇间透出的绝代光华,居然让他一时间,看得呆住了。
他第一次深刻体会到徐志摩剑桥初见林徽因时那一刻心底的深深悸动。
你是天边一片云
偶尔投影在我的波心
你不必讶异
更无须欢喜
在转瞬间消灭了踪迹
……
他动了动,低声说了句话,叶青承有点奇怪地转过身来:“什么?”简庭涛摇头:“开始了。”
熟悉的《林冲夜奔》。一样的酣畅淋漓。那个怀抱古筝的女子,衬着身后精心设计的大幅背景,无边无际的绿,几缕碧树的发梢,从无极的天幕上坠落下来。曳动的白云,如黛的青山,柔婉清丽的古韵,奔泻出高山流水,整个场景,如画般明快洗洁,却令人无法忘怀。
她不是在弹奏,她是踩在古筝上舞蹈。
整个音乐会场鸦雀无声。就连呼吸声,仿佛也轻不可闻。
女孩子演奏完,脸上仍是一片平静,接着,她低下头去,从容背起古筝,轻轻鞠躬,而后如翩飞蝴蝶般渐渐远去,消失在台后。
很久很久之后,众人仿佛这才回过神来一般,叶青承清晰听到身后绵延不断的窃窃私语:“是我们系新生么?怎么从来没见到过?”他微笑,钱钟书说得对,人们一吃蛋,往往第一反应就是要去找那只下蛋的鸡。
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繁杂,越来越热烈:“是咱们系的?新生?不可能吧,迎新时候我怎么没见着呢……”
“……”
“……”
突然间,有人插嘴:“不是咱们系的。”他顿了顿,卖关子般,“听说,是柯大才子费了好大劲请来的。”
“柯轩??”有人大声哀叹,极其惆怅般,“没戏。”
叶青承也微笑了一下,由衷而欣赏地:“人淡如菊。”他转身,“像陈逸飞的那幅油画,先声夺人。”这才发现,简庭涛微微低头,仿佛压根没听到般陷入沉思,他捅捅他:“怎么了?”简庭涛抬头,笑了笑:“什么?”叶青承看看他的表情:“走神了?”简庭涛站了起来:“没有,在想一些事情。”
走出很远,走到校门口了,他才冷不丁又冒出一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还行。”
人淡如菊。
命运女神可能兼司他职,偶尔客串冷面笑匠的角色。
那个女孩,他昨天晚上才刚刚遇见。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