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麟虽官居一品,但她自己,无论年龄还是资历,自然不能与这些人相提并论。所以被带入时,双目微垂,轻移莲步到了屋中,众人目光注视之下,恭恭敬敬朝坐上萧荣下跪叩拜,口中道:“臣妇恭惟皇后殿下千秋之寿,奉天永昌。臣妇诚懽诚忭,敬祝千千岁寿。”
萧荣笑命她平身。待她起身后,端详了下她,对着边上越国公府郑老国太笑道:“瞧这孩子,如今人材样貌出落这般出色了。”
初念今日入宫赴宴,照了一品命妇礼服打扮。头簪双牡丹镶珠翠金冠,身穿真红大袖衫,披云霞翟纹霞帔,坠钑花金坠,立楼中时,微风从南窗槅扇里入,微微卷动她裙角,夺目灿烂,艳而不妖。
郑国太见皇后都赞了,忙凑趣朝初念招手,道:“我老眼昏花,远了也瞧不清。乖孩子,到近前来叫我老太太瞧个清楚。”
初念见萧荣含笑看向自己微微点头,脸微微发热,便朝郑国太去。国太抓住她手,上下仔细看了,呵呵赞道:“果然是个标致孩子,还生就了福气相。这耳垂和手心手背,一见便知是有福。是魏国公家媳妇吧?”
廖氏见提到了自家,只好起身,干笑着应了声,“便正是我家老大娶媳妇儿。老国太莫再夸。她年少,怕当不起夸。倒是方才,臣妇听娘娘提了几句三花庵旧事。我这儿媳妇,既已到了跟前,娘娘若是有话,管问便是。”
原来方才,一干妇人闲话时,话到了香火佛事上头。皇后萧荣似被触动,便提到八年前自己奔老太后丧回京,从此滞留京中事。刚开始那会儿,行动还未受限制。为排时光,她便常去城外庙庵里拜佛。附近百八十里内水月庵、上同庵、三花庵等等处所,无不去过。正她说到三花庵时,当时服侍侧安俊接道:“可巧了。奴虽宫里,却也听说魏国公府徐都督婚夫人自小便养于三花庵。不晓得娘娘当年路过时,可曾见过她?”
萧荣仿似记了起来。道:“被你一说,我恍惚觉得有些印象。仿似那会儿确实庵里撞见过一个□岁女孩儿。我见她穿得和庵里姑子一样,头发却蓄留着,样貌又出色,和别姑子瞧着大不相同,便顺口问了句。记得那师太说,仿是城里一富贵人家,怕家养不活,这才打小便送了过去。当时我也没多问,难道竟就是徐卿婚夫人?这可真是有缘了。”
皇后这么一说,边上人便立刻叫把魏国公府媳妇唤来,这才有了安俊下楼请初念一幕。
萧荣此时看了眼廖氏,便对着初念问道:“你和徐卿婚,我却一直忙碌,也未赏赐。只方才听说,你小时寄养那庵,便是三花庵?”
初念知道戏肉来了。虽事先并未从萧荣处得过提点,但此种情状之下,自然晓得如何应答,便应了是。
萧荣仿佛陷入往事回忆,道:“我记得庵里大师父,法号叫……”
“圆修师太。”初念应道。
萧荣叹道:“正是圆修师太。真真光阴似箭,一晃眼,便这么多年过去了……师太如今可还安好?”
“师太安好。”
萧荣点头,看她一眼,笑道:“方才我才想起来,当年我去三花庵时,停了半日。当日你□岁大。不晓得你可还有印象?”
初念轻声道:“我那时胆小,蒙娘娘垂爱问话,却慌里慌张,应了什么也想不起。只记得娘娘温恭备美,印象深刻。如今瞧着,和从前还是一模一样。”
萧荣轻笑起来。“真是个会说话孩子!”随即叹了口气,道,“□年功夫过去了,我也经历了无数人间事,一晃就老了,怎么可能还和从前一模一样……”
她方才和初念这样一问一答,只把旁人听得目瞪口呆。此时听她发出这样感概,安太监忙劝道:“娘娘怎无端又愁烦起来?娘娘如今身居万岁之侧,统理内治,宽仁待下,又正值千秋寿日,合该欢喜才对。”
众人醒悟过来,知道皇后是感叹她从前被扣为人质那段经历,忙顺着安太监话,说起好话。却见萧荣摆手笑道:“说起来,我还欠这圆修师太一份人情。我记得当年我走遍大小庙庵,每逢占卜,卦象必定为凶。我正心灰意冷之时,偶路过这三花庵,却拈出了个上上灵签。记得师太当时还赠我一偈语,道水穷云起,心意随缘。我当时还不大懂。如今细细想来,竟真是这个理儿。”
郑国太道:“清修之地,不乏世外高人。当日这话说,正合娘娘一路经历啊。”
众人纷纷点头。萧荣便笑道:“正是。今日若非这么巧,见到从前庵中故人,我被俗务缠身,一时怕也想不起这三花庵当年与我之缘分了。安俊——”
安太监应:“娘娘有何吩咐?”
“明日你携香火代我去三花庵还个愿,也算圆满了当年这一段佛缘。”
安太监忙遵命。剩余之人都纷纷赞叹不已。萧荣含笑不语,看一眼初念。
这一刻,初念才真正明白过来萧荣为自己“撑腰”所指为何了。有了今日这样一幕,外头正流传关于她身份质疑,就算不能彻底被压下,但至少,她这个司初仪身份,得到了皇后证实。若再有人质疑她来历,那就等同于质疑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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