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我觉得这长安城内到处是眼睛又到处是杀气。所以高阳你一定要好好地善待自己,千万不要再自投罗网。他们巴不得你自己跳进去呢。而我们今天是谁也救不了谁了。
高阳走过去。她仰起头看着吴王憔悴而又冷漠的脸。然后她用冰凉的手去抚摸李恪的脸。慢慢地她的眼睛里盈满了泪水。
高阳说,三哥你确实是变了许多。但是我能够理解你。我知道尽管我深深恨着父亲,但只要他活着,我们就会是安全的。如今没有人再来保护我们了。三哥我不知道今生今世我们兄妹是不是还能见面。其实我早就觉出了那长孙的剑就悬在我的头顶。我早就有了那预感,是因为有了那死的预感我才想将这死编织得轰轰烈烈。我拉上了房家的兄弟。是因为我在房家生活得实在是不幸福。对于死其实我早就看开了。我已经死了,已经在西市场的刑台上被父皇亲手杀死了。父皇并不是真的爱我,否则他就不会夺走我的心了。从此我便如行尸走肉。我所剩下的事情就是报复那些曾使我不幸的入。我伤害他们也伤害我自己。我把生活搞得乱成一团。反正我要死了。我要他们心甘情愿或者不心甘情愿地和我一道死。我不吝惜我的生命,也不吝惜他们的。而唯有三哥你。唯有你,恪。唯有你这个真正疼我爱我的男人依然活在这无望的世间。我会想念你的。无论是今生还是来世。你能也如我一样无论我活着还是我死后全都想着我吗?
恪说,当然,否则我就不会来看你了。恪把高阳的手拿到了他的嘴边亲吻着。
那么,留下来,行吗?就今晚,就此刻……
不,不能。这一次不能。我必须走。我的家眷此刻就在长安城外等我。即或是我不畏惧,也不能让他们陷入那恐怖的长夜。高阳,好妹妹,让我走吧,我……
高阳紧紧地楼住了吴王。她把她柔软的身体贴在了吴王僵硬的身体上。冬夜很寒冷。高阳的心也很寒冷。然后,她放了吴王。她说你走吧。怎么能也把你陷在这死亡中呢。你走吧。活着。活着想念我。
她看见吴王的眼睛里也浸上来泪水。
她抬起脚跟,去亲吴王迷蒙的眼睛。
然后她推开了恪。
一万次的生离死别。
恪难过极了。他不懂为什么每一次离开高阳的时候,都会如此地揪心断肠。他难舍。他不忍。但他还是抑制着自己离开了高阳的怀抱。
高阳扭转身。她背着脸对恪说,走吧,你快走。然后她觉出恪的嘴唇贴在了她的脖颈上。她闭上眼睛任凭他。那么轻的那么长的一个吻。当她睁开眼睛的时候,这空荡荡的世界中还有什么呢?
高阳公主趴在床上大声哭泣。
她的哭泣竟掩不住恪渐行渐远的马蹄声。一切全都完了。绝望袭上来。没有尽头的。她的心破碎着。她不知她此生还有多长。她不知她此生还能不能再见到三哥的身影。
房遗直坐在尚书省官吏的面前。
他认识那位审他的朝官。他想他们在此之前还算是朋友。他想朝廷派他的朋友来审他,足以说明了朝廷对他的尊重。
这案子根本就不用审。在如山的铁证面前,房遗直一点儿也不想为自己辩解。他是清晨被禁军抓到这御史台前的。他一进来便看见那案台上摆放着的袍子和内衣。那当然是他的。他很坦然。他想他之所以能够如此平静,还是应当感谢房遗爱提前为他通风报信。
房遗直坐在那里。他突然想到当年那个卓有才学的和尚辩机很可能也是坐在这里。而辩机面前摆放的不是内衣和血迹,而是高阳公主那稀世的珍宝玉枕。全都是高阳的东西。同样的铁证如山。她的血和她的珍宝。这是个怎样的女人。她总是喜欢置男人于死地。当年是辩机,而此刻是他。这个女人就这样把罪责难逃的他送到了送命的位置上。一个堂堂的礼部尚书。一个对公主非礼的罪人。
遗直有口难辩。他怎么能对朝廷说是高阳公主最先勾引了他呢。朝廷才不管这个女人是不是最先勾引了男人,也不会去考究那男人在勾引面前是拒绝还是听命。朝廷当然是不管这些的。朝廷所看重的只是高阳的血。
房遗直坐在那里,面对着十几年前他对高阳公主非礼的罪证。他反省自己。他发现自己并没有羞愧难当。只是淡泊了。他已慢慢地忘却那十多年前的往事。而直到此刻面对着那带着高阳血迹的内衣,那依稀的往事才缓缓地被记忆了起来。
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夜晚。那个夜晚至今想起来依然是美好的,而那个穿着蝉翼般丝裙的高阳也是美好的。她是那么年轻那么楚楚动人。在春风沉醉的夜色里。他记得在最初的一刻他确实拒绝了她。他是为他的弟弟来说情的,他实在是可怜他的弟弟,他不忍遗爱就那样一天天地被拒之于门外。于是他才来到高阳的面前。他才得以看到了那夜色里月光下的绝代美人。她是那么令人身心震撼。但他没有非分之想。他只是欣赏那美罢了。他离得远远的。然而就在他控制着他的激情的时候,他听到了高阳那么温柔的请求。
留下来吧。
是的,她是说留下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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