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守仁把《红高粱》这个名重复念了几遍。
看着这个名,一片充斥着乡土气息的红高粱地顿时出现在张守仁的脑海中。
“一九三九年古历八月初九,我父亲这个土匪种十四岁多一点。他跟着后来名满天下的传奇英雄余占鳌司令的队伍去胶平公路伏击日本人的汽车队。
奶奶披着夹袄,送他们到村头。余司令说:‘立住吧。’奶奶就立住了。奶奶对我父亲说:‘豆官,听你干爹的话。’父亲没吱声,他看着奶奶高大的身躯,嗅着奶奶的夹袄里散出的热烘烘的香味,突然感到凉气逼人。他打了一个颤,肚子咕噜噜响一阵。余司令拍了一下父亲的头,说:‘走,干儿。’
天地混沌,景物影影绰绰,队伍的杂沓脚步声已响出很远。父亲眼前挂着蓝白色的雾幔,挡住他的视线,只闻队伍脚步声,不见队伍形和影。父亲紧紧扯住余司令的衣角,双腿快速挪动。奶奶像岸愈离愈远,雾像海水愈近愈汹涌,父亲抓住余司令,就像抓住一条船舷。
父亲就这样奔向了耸立在故乡通红的高粱地里属于他的那块无字的青石墓碑。他的坟头上已经枯草瑟瑟,曾经有一个光屁股的男孩牵着一只雪白的山羊来到这里,山羊不紧不忙地啃着坟头上的草,男孩子站在墓碑上,怒气冲冲地撒上一泡尿,然后放声高唱:
高粱红了——日本来了——同胞们准备好——开枪开炮——
”
红,张守仁眼前一片火红。
无边无际的高粱红成汪洋的血海。
一队队暗红色的人在高粱棵子里穿梭拉网,演出着一幕英勇悲壮的舞剧。
伴随着“吧嗒”一声,张守仁眼前的画面迅速黯淡下去。
就像是电视机被切断了电源,一切重新归于虚无,他从幻想中抽离,视线看向“吧嗒”声的源头——桌面上刚放上的水杯。
又缓缓后移,看向为他端来这杯水的江弦。
“看完了?怎么样?”
这会儿屋里的光线有些昏暗,江弦带着些期待问道。
张守仁愣了一秒才回过神,冲他摇摇头。“哪能看完,才看了这么一会儿功夫,你这篇这么长,我刚看完前面几个章节而已。”
江弦扫了一眼,十几公分厚的稿子,这会儿还剩一大半放在桌上。
“你感觉怎么样?”
“.”
恍惚一瞬,张守仁才开口道:“从心窝里掏出来的文字!”
他为江弦做出的这样一番评价,虽然不是什么直接的赞美,但也充分的表达出了他对江弦这篇《红高粱》的欣赏。
张守仁喝一口水,回味着内容,又补充了一句。
“你这篇,真够野的。”
这篇《红高粱》的故事发生在一个虚构的地点:高密东北乡。
在张守仁阅读的时候,东北乡土壤上生长出来的那种原始的、野蛮的、狂热的生命精神,从纸张上跳跃而出,直抵他的灵魂深处。
所以看的时候,他感觉心里好像不时有微小的电流产生,麻酥酥的,传递至全身,像是触电了一样,有种定格的感觉。
不过不同的是,触电时电流在外,而读书时是由内至外扩散的悸动,是一种不安、激动。
“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张守仁看了眼外面的天色,不好意思留在江弦家里头吃饭,“你这我先带回去,读完以后我再给你送来。”
江弦点点头,没什么意见。
《红高粱》这么一篇13万字左右的,肯定不是张守仁一时之间能读完的,他就不留张守仁吃饭了。
况且他今天还有个任务。
朱琳《少林寺》的拍摄杀青,坐今天晚上的火车回到京城,他要上火车站接自己媳妇一趟。
张守仁把稿子装进挎包,起身告辞。
一想到江弦这篇《红高粱》的内容,蹬自行车的双腿都变更利索了一些。
回到屋里,张守仁迫不及待的翻开稿子,找到看到的那页,继续往后翻看。
今天是个周六,周日虽然休息,但是张守仁身为《十月》的组组长,还要去单位处理很多事情。
若想在最短的时间内把《红高粱》读完,那他必须要熬夜来读。
不过在家里熬夜阅稿,这对张守仁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
张守仁的爱人陈珞也习惯了他这样的工作,给他沏一杯茶,又体贴的帮他打开台灯。
“单位的稿子?”
“不是,是江弦的稿子。”
“江弦的?”
陈珞听了,多看了稿子几眼,随后不再管张守仁,铺开被子去睡。
这一睡,不知过去多久。
等陈珞再次醒来时,是被张守仁喊醒的。
她睡意正浓,大概猜到了什么,盖着棉被坐起身,看见张守仁满脸亢奋之色。
“好作品!陈珞,绝对是一部好作品!”
张守仁兴奋的像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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