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公子摆了摆手,都没回头,只顾指挥家仆,将行礼抬到驴背上。
“今个儿是重阳节,且天快黑了,明个儿早晨再走吧。”金莲忍不住又劝道。
“不必了,出了城,我走水路去雒都,人在船上,无所谓天黑。”公孙公子道。
金莲掩面而泣,快步冲回东厢房,把门重重关上,“哐~~”
柳姑姑叹了口气,道:“既然公子一定要走,那先将账结一下吧。”公孙无咎朝一管家模样的仆人努努嘴,仆人掏出一个钱袋递给柳姑姑。
柳姑姑接过钱袋就感觉不对,似乎是元宝,但太轻了。
打开一看,里面果然都是金元宝,而非更贵重的宝石玉佩之类。
她掂了掂,试探道:“这几个元宝大概值三百两银子,是打赏厨子,还是打杂的,又或者打赏咱这老鸨子?”
“一应花销皆在其中,姑姑想打赏谁,只管打赏谁。”公孙公子道。
“公子莫要开玩笑。”柳姑姑强笑道。
“没开玩笑。”
柳姑姑变了脸色,道:“既然公子是认真的,那咱们来算算账,公子主仆,上下十三口,骡马十五匹,一日三餐、点心茶水、牲口草料,一日起码五两银子的用度。
前后加起来住了两个多月,就三百多两银子,您这包银子都勉强呢!
还有,金莲的过夜费怎么算?包下怡红院这么大的院子,又怎么算?”
公孙公子回过头来,说道:“姑姑莫要忘了,我入门后,也给了你一包银子,你拨算盘珠子仔细算一算,是不是刚刚好。”
柳姑姑不用拨算盘珠子,只在心里默算一遍,竟然刚刚好!
倒不是公孙公子钱给足了,而是按照最低标准,勉强够了。
金莲是挂牌姑娘,既然挂了牌,自然明码标价,有个固定价格。但往往客人只会多给,因为红袖坊属于服务产业,钱多钱少能决定客人享受到的服务质量。
既然是来享受的,客人往往不介意多送点赏钱给“头牌姑娘”,让她殷勤些、多讨好自己,准备更好的菜肴和酒水。
“公孙公子,如果咱天天给你们吃豆腐白菜、小米子饭、高粱稀粥,牲口也不喂料,只给它们吃高粱秆子,您给的这点银子倒也勉强够用。
可咱红袖坊对你主仆上下,无微不至,奉承至极,每天都大盘大碗、各类佳肴、各种好酒,但有所求,无有不应。
您的骡马,每天吃生料七斗四升,草一百二十斤,全是最优等的干苜蓿。”
公孙公子笑道:“白菜豆腐、小米稀饭,也甚是美味。你定要大盘、大碗,却与我无关。我们一向是你们端来什么,我们吃什么。
我们人尚且如此,畜生更不用在意了。”
院子外的众姑娘、姑姑,目瞪口呆。
柳姑姑激动叫了起来,“公子,你是上邦贵人啊!让咱老鸨子倒贴钱,上邦的荣耀还要不要了?”
公孙无咎不以为然道:“我只是我,怎么说到上邦荣耀了?
而且,上邦荣耀从来不是当冤大头当出来的。”
柳姑姑更激动了,“嫖娼付账,天经地义,怎么成了冤大头?冤大头只有一个,是咱红袖坊啊!”
公孙无咎见行礼都已装好,便有些不耐烦了,道:“姑姑定要和我算账,可以去雒都找东方钦差,他至少是个天仙,肯定能帮你算明白。
若我果真少付了,你也可以直接找他要。”
柳姑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公子以为咱不敢去雒都?没错,咱连东方钦差脚底板上的泥都不如,可事情闹开,公子难道脸上有光?”
“你去闹吧,我在咸阳都这样,无所谓了。”
公孙无咎挥手,示意仆从马上离开,他自己也牵马往外走。
院门口的姑姑、姑娘、龟奴,目光有些呆滞地看着他,却无一人阻拦。
公孙无咎始终神色自若,毫无羞愧尴尬之意,见到小羽,还微笑拱了拱手,尽显上邦贵公子的气度和礼仪。
小羽都有点佩服他的强悍心理素质和无敌厚脸皮了。
倒是他麾下的随从,虽尽量面无表情、仪态从容,眼神中难免有点窘迫。
“姑姑,你别气了,公孙公子大概是真没钱了。”小羽走进怡红院,对柳姑姑说道。
她大概一辈子没吃过这种亏,气得脸色铁青,不停喘气。
“他是上邦贵人,怎会缺钱?”柳姑姑道。
小羽将黄沙小圣搜刮上邦贵公子的事说了一遍。
“他在咸阳时,身家应该也不怎么丰厚,不然何必来西沙域讨生活?
一行十多人,走了几万里,盘缠早花个七七八八,再被黄沙小圣盘剥一番,能拿出一包银子结账,已经很够意思了。”
“吱呀~~~”
房门打开,眼眶红肿的金莲快步走出来,面带希冀地说:“所以,他不是不肯赎我,而是宦囊羞涩,实在拿不出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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