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便将长棍捅了上去。
“哎哟!”
一声痛呼。
顿有一道形状似人的灰影掉下来,摔在脚边。
阮十七还在恍惚没回神,那灰影已然破口大骂起来。
“嘶~痛煞我也!阮十七你这狗才!婊子生的野种!爷爷要把……”
话没骂完。
阮十七已经通红着双眼,奋力砸下棍头。
……
有了榜样,接下来的发展便水到渠成。
当人们发现神秘的鬼神显出了形状,发现他们也会喊痛也会受伤,往日里被折腾的记忆一一浮出脑海,自然“怒自心底起,恶向胆边生”。
李长安很快发现,已经没自己什么事儿了。
他乐见其成,在酒席挑了些没被“宅神”们霍霍吃食,也不嫌沾了尘土,甩开腮帮子祭起五脏庙。
从昨到今,他就吸了一碗冷饭,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左手抓着桂花酿姜丝蒸鲳鱼,右手拿着松果熏蜜汁烤猪肘,可惜酒坛子都打翻了,有肉无酒,但好在眼前有场滑稽戏足以佐餐。
阮家人三两成队,提着木棍仿佛长枪,举止进退间,竟莫名有点军伍意味儿。不管是府邸哪个犄角旮旯,但凡有蛙叫,就是几根长棍齐齐捅去,便有“宅神”现出原形,然后乱棍伺候。
房檐、屋角、树梢、床底……任“宅神”们如何隐藏、逃窜,都同老鼠一样被揪出来,被揍得满地“呱呱”乱叫。
便是藏进茅厕的,也被长棍挑出来,一通棍棒后,叉进粪坑。
但也不是没有暂且逃过一劫的。
有个机灵鬼就躲进了阮家先祖的画像上,下面人不敢动手,还是阮延庭听说了,亲自过来,咬牙切齿告了声罪过,兴致勃勃抡起了长棍。
“啪”一下,将画中鬼捅了出来。
这厮还有一点勇力,抄起把椅子抡得飞快,楞叫周围的五六条汉子近不了身,但场中阮家人岂止五六个,呼哨一声就围上来十几条长棍。
这“宅神”眨眼就被打翻在地,再没了爬起来的机会。
他只能蜷起身子、护住头脸,满地打滚,一边被揍得呱呱叫唤,一边破口大骂:
“贼和尚!死秃驴!爷爷与你文殊寺无冤无仇,怎敢下此阴手!”
他叫唤了半天,李长安啃完了猪肘,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小鬼是在骂自己。
也不生气。
“小鬼有眼无珠,我这手段哪里像和尚?”
这鬼听了,居然愣住了,甚至忘了拿胳膊挡脸,当即被一棍子结结实实抽在脸上。
嗷呜嚎了一嗓子,转头冲着阮家人撒起泼来。
“好哇!原来是个野道士!阮延庭,你个狗杀才!胆敢使唤外来人坏我余杭的规矩,好大的狗胆!”
咦?
李长安眉头一跳,琢磨着这话里怎么藏着古怪。
更怪的是,那阮延庭还真就放下了手里长棍,慌慌张张到李长安跟前,期期艾艾开口:
“法师竟不是文殊寺的大师么?”
李长安奇怪:“道士也可称法师啊。”
简单一句教阮延庭额头一下子就冒出了冷汗,低头嘟囔了一阵,又怀着忐忑抬头:
“敢问道长在余杭哪家宫观修行?”
没等道士回答,他便急不可耐地连珠般吐出一串名字。
“三官庙?天姥宫?众妙观……”
不像在问李长安师门所在,反倒是更像要求道士当场选一个似的。
道士愈加觉得蹊跷了,开门见山:“贫道并非本地修行人士,昨日刚到余杭……”
没说完。
“哎呀!”
阮延庭猛一跺脚。
“祸事了,祸事啦!”
哭丧起脸。
“你这道人,怎么害人啦,你……”手指着道士,哆嗦好一阵,没说出个所以然,又一拍大腿,奔回去大喊。
“停手!停手!都停手!!”
其实不必他废这嗓子,早在那小鬼撒泼时,阮家人们手里的动作就渐渐迟疑,而当李长安点头承认,一个个突然就没了方才的勇气,甚至惶恐得丢下了棍子。
于是“宅神”们顿时得了解放,趁机遁去身形化为灰气,再度凭依入宅院。
随即狂风骤起,紧锁院门。
伴随着“龟儿子”、“娘希匹”、“烂杂种”种种咒骂,掀起泥石、粪水、砖瓦雨点一样向阮家人打过来!
李长安见势不妙,抢救下一盘烧鸡,利索地躲进桌底,旁边有个灵醒的有样学样,道士侧眼一瞧,是阮十七。
这小子支着脑袋,瞅着外头自家人被砸得鸡飞狗跳,尤其是阮延庭被粪便糊了一脸,竟嘿嘿直笑,乐得同先前拿木棍抽鬼一样。
李长安便把烧鸡带屁股那一半儿撕给他,两人一同看起热闹。
…………
可惜好戏不长。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