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uot;娘,有没有三条腿的鸡?quot;
她淡然一笑,说:quot;也许有吧?不过我没有看到。不过我希望能有四条腿的鸡,那样就可以给你们每人一条,压压你们肚子里的馋虫儿。quot;
这是一只董家烧鸡,董家的烧鸡用的是本地鸡,不是吃着配方饲料长大的那种傻乎乎的、肉像败絮、骨如朽木的化学鸡,是吃着野草籽儿和蚂蚱虫儿长大的肌肉发达、骨骼结实、聪明伶俐的鸡。这样的鸡营养丰富味道好极了。
quot;但我听平山川的儿子平度说,董家的鸡是野鸡家养,生前也吃过激素,死后也用了甲醛。quot;我说。
quot;什么甲醛乙醛的,庄户人的肚子没有那样娇贵。quot;母亲捏了一撮不成形状的碎肉,塞到娇娇的嘴巴里。
娇娇已经恢复了她活泼的天性,与母亲的关系也有了很大的改善。她张嘴就把鸡肉吞了,小嘴吧嗒吧嗒地咀嚼着,不错眼珠地盯着母亲的手。母亲从鸡背上抠出了一缕肉,连同一片鸡皮,塞进我的嘴巴。我张嘴就吞了,没来得及咀嚼就咽了下去。仿佛不是我把鸡肉咽了下去,而是它自己钻进了我的咽喉。娇娇伸出鲜红的舌头舔着嘴唇。母亲又撕了一条白色的鸡肉塞进了她的嘴巴。母亲说:
quot;好孩子们,忍着点吧,等客人吃过,剩下的都是你们的。quot;
娇娇的眼睛还盯着母亲的手。父亲说:
quot;行了,不要惯她了,小孩子要有规矩,不能惯。quot;
父亲到院子里转了一圈,回来说:
quot;也许不会来了。我当初把他得罪狠了。quot;
quot;不会吧,quot;母亲说,quot;既然他答应了,就不会不来。老兰这个人,说话还是算数的。quot;母亲又转过头问我,quot;小通,他是怎么说的?quot;
我没好气地说:quot;不是给你们说过好几遍了吗?他说,好吧,我答应,看在你的面子上,我答应。quot;
quot;让小通再去叫叫?quot;父亲说,quot;也许忘了。quot;
quot;不必了,quot;母亲说,quot;忘是肯定忘不了的。quot;
quot;可是菜已经凉了。quot;我恼火地说,quot;一个小小的村长,有什么了不起?quot;
父亲和母亲对眼一看,都淡淡地笑了。
这个混蛋现在可不仅仅是一个村长了。听说我们屠宰村已经被市里划到了新经济开发区内,吸引了大量的外资。建设了许多工厂和高楼大厦,还挖了一个巨大的人工湖泊。湖泊里飘荡着大鹅小鸭形状的游船。湖泊的周边,全是设计新颖、用材考究的别墅,宛如童话世界。住在这里的男人都开着豪华轿车,奔驰,宝马,别克,凌志,最次的也是红旗。住在这里的女人都牵着高贵的狗,哈巴狗,贵妃狗,沙皮狗,蝴蝶狗,还有看起来分明是羊但其实是狗的狗,还有一些高大威猛像老虎一样的狗。有一个皮肤娇嫩、素手纤纤、娇喘微微的女人,被两只藏獒牵扯着在湖边走,这个可爱的quot;二奶quot;身体往后仰着,她的姿势,有点像在湖上滑水,也有点像在农田里耙地。大和尚,这个社会,勤劳的人,只能发点小财,有的连小财也发不了,只能勉强解决温饱,只有那些胆大心黑的无耻之徒才能发大财成大款。像老兰这种坏蛋,要钱有钱,要名誉有名誉,要地位有地位,你说还有公道在人间吗?大和尚微笑不语。我知道这种愤怒十分廉价,是十足的quot;叫花子咬牙发穷恨quot;,但我的水平就这么高,也许,等我落发为僧,修行三年后就会心平气和了。我是有什么就说什么的实在人,大和尚,就冲着这一点,您也要收我为徒,我如果入了佛门后还不觉悟,您可以用禅杖把我打出去。您快看,大和尚,老兰这个土匪,真的弄来了一杆土枪,难道他真敢开枪,要把他先人修起的五通神庙,变成血肉横飞的屠场吗?我知道他敢,这个人,我了解。他从一个汗流满面、气喘吁吁的部下手中接过了那杆粗筒子土枪。这种土枪,准确地说应该叫做土炮,虽然造型丑陋,但是威力巨大。想当年我爹玩过。他嘴巴里喷吐着污言秽语,黄色的眼珠子像镀金的球儿,虽然是西装革履,但活脱脱一个土匪。他对着那群歪着脑袋,好奇地看着他的鸵鸟们,猛地搂住了扳机,但就在这个时候,一摊鸟屎落在他的鼻子上。他脖子一缩,枪口抬高,一束宽阔的火苗子,携带着成群的铁弹丸,扑到庙门上方的瓦檐上。在震天动地的轰鸣声中,被打烂的瓦片噼里啪啦地跌落在门槛外边,距离我们只有两步远。我心惊胆战,嘴巴里不由自主地发出怪声。但瞧人家大和尚,还是那样安详如初。老兰哇哇地叫唤着,将土炮扔在地上,接过部下送上来的几张面巾纸,揩着脸上的鸟屎。他仰脸看天,天上游走着大团的乌云,没被云遮住的天空,蓝得好似墨水。一群白肚皮的喜鹊,喳喳地叫着,从北往南,乱糟糟地飞过去。落在老兰鼻子上的屎,就是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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