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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是因习惯了无可如何,因习惯了冷淡与侮辱,而完全心不在焉的活着,满不在乎的立在汽车上,或断头台上。

    当汽车走过他的眼前,一个象蓝东阳那样的人,把手中提着的扩音喇叭放在嘴上,喊起来:quot;孙子们,随着我喊!中日亲善!庆祝太原陷落!quot;花子们还是没有任何表情,声音不高不低的,懒洋洋的,随着喊,连头也不抬起来。他们好象已经亡过多少次国了,绝对不再为亡国浪费什么感情。他们毫不动情几乎使他们有一些尊严,象城隍庙中塑的泥鬼那样的尊严。这点尊严甚至于冷淡了战争与兴亡。瑞宣浑身都颤起来。远处来了一队小学生。他闭上了眼。他不忍把叫花子与小学生连到一处去思索!假若那些活泼的,纯洁的,天真的,学生也象了叫花子……他不敢往下想!可是,学生的队伍就离叫花子的卡车不很远啊!

    迷迷糊糊的他不晓得怎么走回了小羊圈。在胡同口上,他碰见了棚匠刘师傅。是刘师傅先招呼的他,他吓了一跳。定了一定神,他才看明白是刘师傅,也看明白了胡同。

    二人进了那永远没有多少行人的小胡同口,刘师傅才说话:

    quot;祁先生,你看怎样呀?我们要完吧?保定,太原,都丢啦!太原也这么快?不是有——quot;他说不上quot;天险quot;来。quot;谁知道!quot;瑞宣微笑着说,眼中发了湿。

    quot;南京怎样?quot;

    瑞宣不能,不肯,也不敢再说quot;谁知道!quot;quot;盼着南京一定能打胜仗!quot;

    quot;哼!quot;刘师傅把声音放低,而极恳切的说:quot;你也许笑我,我昨天夜里向东南烧了一股高香!祷告上海打胜仗!quot;quot;非胜不可!quot;

    quot;可是,你看,上海还没分胜负,怎么人们就好象断定了一定亡国呢?quot;

    quot;谁?quot;

    quot;谁?你看,上次保定丢了,就有人约我去耍狮子,我没去;别人也没去。昨天,又有人来约了,我还是不去,别人可据说是答应下了。约我的人说:别人去,你不去,你可提防着点!我说,杀剐我都等着!我就想,人们怎那么稀松没骨头呢?quot;瑞宣没再说什么。

    quot;今天的游行,起码也有几档子会!quot;刘师傅把quot;会quot;字说的很重。quot;哼!走会是为朝山敬神的,今天会给日本人去当玩艺儿看!真没骨头!quot;

    quot;刘师傅!quot;瑞宣已走到家门外的槐树下面,站住了说:quot;象你这样的全身武艺,为什么不走呢?quot;

    刘师傅怪不是味儿的笑了。quot;我早就想走!可是,老婆交给谁呢?再说,往哪儿走?腰中一个大钱没有,怎么走?真要是南京偷偷的派人来招兵,有路费,知道一定到哪里去,我必定会跟着走!我只会搭棚这点手艺,我的拳脚不过是二把刀,可是我愿意去和日本小鬼子碰一碰!quot;

    他们正谈到这里,瑞丰从院中跑出来,小顺儿在后面追着喊:quot;我也去!二叔!我也去!quot;

    看见哥哥与刘师傅,瑞丰收住了脚。小顺儿赶上,揪住二叔的衣裳:quot;带我去!不带我去,不行!quot;

    quot;干吗呀?小顺儿!放开二叔的衣裳!quot;瑞宣沉着点脸,而并没生气的说。

    quot;二叔,去听戏,不带着我!quot;小顺儿还不肯撒手二叔的衣裳,撅着嘴说。

    瑞丰笑了。quot;哪儿呀!听说中山公园唱戏,净是名角名票,我去问问小文。他们要也参加的话,我同他们一道去;我还没有看过小文太太彩唱呢。quot;

    刘师傅看了他们哥儿俩一眼,没说什么。

    瑞宣很难过。他可是不便当着别人申斥弟弟,而且也准知道,假若他指摘老二,老二必会说:quot;我不去看,人家也还是唱戏!我不去看戏,北平也不会就退还给中国人!quot;他木在了槐树下面。

    从树上落下一个半干了的,象个黑虫儿似的,槐豆角来。小顺儿急忙去拾它。他这一动,才把僵局打开,刘师傅说了声quot;回头见!quot;便走开。瑞宣拉住了小顺儿。瑞丰跟着刘师傅进了六号。

    小顺儿拿着豆角还不肯放弃了看戏,瑞宣耐着烦说:quot;二叔去打听唱戏不唱!不是六号现在就唱戏!quot;

    很勉强的,小顺儿随着爸爸进了街门。到院内,他把爸爸拉到了祖母屋中去。

    南屋里很凉,老太太今天精神不错,正围着被子在炕上给小顺儿补袜子呢。做几针,她就得把小破袜子放下,手伸到被子里去取暖。

    瑞宣的脸上本来就怪难过的样子,一看到母亲屋里还没升火,就更难看了。

    老太太看出儿子的脸色与神气的不对。母亲的心是儿女们感情的温度表。q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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