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发愁！见机而作！你是个好孩子，我早就知道！走吧！quot;

    高第先独自走出来。她不敢回头再看一看，知道老人不愿和她一同出来必有用意，她不便再东瞧西望的，惹老人不高兴。可是，老人的黑瘦的脸与温和的笑容，还都非常清晰的在她心中。那个形影，象发着光与热力，使她看见春天，全身都温暖起来。那个形影，象个最美丽的菩萨似的，教她感到安全，给了她无限的希望。她想到，即使马上再遇到招弟，马上去当特务，她也会连眼也不眨一下，便去冒险，牺牲；有钱先生的话在她心中，即使她马上掉了脑袋，也是舒服的！

    最使她高兴的是钱先生说没有报应。这几个字揭去了她心上的一片黑云。她是她，大赤包是大赤包，她并不须替妈妈负责，承受惩罚。只要她大起胆来，敢去作钱先生教她作的事，她便能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也对得起一切的人。想明白了这一点，她的全身都感到轻松，腿上有了力气。她一气走回家来。

    冠晓荷和祁瑞丰正在屋中闲扯淡。一看见他们俩，高第马上皱上了眉。刚才，在小庙里，她见到一位活的菩萨；现在她看见一对小鬼。他们俩，这一对活鬼，特别的丑恶，讨厌，因为她刚刚看见了那慈祥的，勇敢的，有智慧的，菩萨。她下了决心，不再对他们客气，敷衍。瞪了他们一眼，象凭空响了一声雷似的，告诉他们：quot;妈妈死啦！quot;晓荷不相信自己的耳朵：quot;什吗！quot;

    quot;妈妈死啦！quot;高第还瞪他们。

    晓荷用手捂上了眼。瑞丰看了看他们父女，张着嘴，说不出话来。他居然动了心，倒仿佛大赤包是万万死不得的。quot;大哥！大哥！quot;瑞丰含着泪劝慰：quot;别太伤心！别……quot;他的话噎在了喉中，眼泪流了下来。

    晓荷把手放下来。quot;我并没哭！哭不得！现在哭不得！想想看，自从她下狱，街坊四邻就都对我翻白眼；他们要是知道了冠所长死了，不就更小看我，说不定还许啐我两口吗？我不哭，我伤心我知道，可是不能教街坊们听见，得意！quot;quot;大哥！quot;瑞丰急忙把落错了的泪擦去，而改为含笑：quot;大哥，你见得对，高明！quot;

    晓荷长叹了一声，凄婉的问高第：quot;你怎么知道的呢？quot;quot;招弟告诉我的！quot;

    两个人一齐跳起来，一齐问：quot;招弟？招弟？quot;

    高第真想扯他们一顿嘴巴子，但是她必须按照钱先生的嘱咐行事，她纳住了气：quot;她当了特务！quot;

    quot;真的？quot;瑞丰狂喜的说：quot;喝！谢天谢地！二小姐是真有两下子，真有两下子，我佩服，五体投地的佩服！quot;quot;高第！quot;晓荷高声的叫：quot;我们可以放声的哭了！教街坊们听一听！哼，我死了作所长的太太，可又有了作特务的女儿！他们敢再向我翻白眼，我教招弟马上抓他们下狱！来，我们哭！quot;说罢，他高声的哭叫起来。

    高第气得又颤抖起来，独自坐在外间屋里。瑞丰不好意思也放声哭大赤包，只好落着泪用手轻轻捶晓荷的背，一边捶一边劝慰：quot;大哥！大哥！少恸吧！按说，二小姐既作了特务，我们应当庆贺一番；这么哭天恸地的，万一冲了喜反倒不美！quot;

    晓荷好容易才止住悲声，大口的啐着粘水，而后告诉高第：quot;找点黑布，咱们得给她挂孝！quot;

    高第没有动，依然坐在那里生气。晓荷自己在屋中搜寻了一回，找不到任何布条。这使他有点挂气：quot;混得连块黑布也没有了！他妈的！quot;

    quot;别忙呀，二小姐一立了功，大捧的钞票不是又塞鼓了你的口袋？quot;瑞丰眉飞色舞的说。

    晓荷走到外间屋来，问高第：quot;你在哪里看见她的？quot;quot;前门车站！quot;

    quot;前门车站！quot;瑞丰也跟出来，点头赞叹。

    quot;她穿着什么？quot;

    quot;象个乡下丫头。quot;

    quot;化装！化装！quot;瑞丰给下了注解。

    quot;瑞丰，quot;晓荷拉住瑞丰的胳臂：quot;走，跟我找她去！quot;quot;走！见着二小姐，咱们先要过点钱来，痛痛快快的喝两杯，庆贺她的成功！有这么一说没有？quot;瑞丰不愿白跑一趟，所以先用话扣住晓荷。

    quot;有这么一说，走！quot;

    到了车站，二人扑了个空。招弟已离开了那里。quot;大哥，交给我好啦，我去打听她在哪里。我有特务上的朋友，一定能打听得到！你先回家，咱们家里见！quot;瑞丰横打鼻梁的说。

    quot;好，就那么办！我再在这儿等一会儿，家里见！quo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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