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的所在。威国公府平日里招待至亲好友,多在此厅设宴观花。但这几日客人太多,又摆了戏,这鸳鸯厅便嫌局促,只留作备用了。谢远遥到底没有经验,只当这里无人正好办点私事,却不料一扇之隔,竟还有男人在那边休息。
她待要拔腿就走,又怕小丫鬟回来寻她不着,闹将出去反不美,又想起方才自己和张氏的话只怕都叫人听了去。正犹豫间,那人已走到槅扇门边,停了下来,只听他低声说了句话:“少夫人可否暂留一步?”
隔着薄薄的窗纸,声音低到几不可闻,但沉稳如磐石,令人心神笃定。谢远遥好奇起来,踮着脚走到槅扇边,透过窗缝朝那边望去。
槅扇外面,那人恭谨地侧身而立,并不朝这边看过来——想是为了避免窥视内眷之嫌。然而他离她不过咫尺,抬眼即见雪白的护领,其上托出一截褐色的颈脖,瘦而筋骨分明。
谢远遥窒了一下,心中旋即涌出一股莫名的烦闷来。她略退了半步,定了定神回道:“你有何事?”
那边却沉默了。她等得有些不耐烦,又怕小丫鬟回来看见,抬脚欲走,却忍不住朝窗缝间再望了一眼。那人依旧侧身站着,只露出半个侧脸,金色的秋阳沿着眉弓和长睫渐次闪烁,阴影淡淡地扫投在颧弓上。他不太像一个武将,谢远遥有些失神地想,她嫁入威国公府,所见大抵是世家子弟出身的武人,虽不至粗鲁不文,却罕见这种诗书静气。可他也绝不是文官,谢迁他们那些清贵公子身上,永远不会蔓生出这样奇异的、即使是公府花园里温煦的日光都不能掩盖的旷野风霜之气。
竟是世外而来一个格格不入之人吗?谢远遥想到此处,忽然悟出来此人是谁了。
难怪这个声音听着熟悉。
像是为了印证她的猜测,那人终于又开口了,说出来的话却是这样的:“敢问少夫人所说的那位令表姐,是否正是已故东南总督的千金?”
谢远遥有些恼怒,偷听了她和张氏的对话不说,人家女眷可是由得一个外人随便探问的吗?但她还是不由得追问:“正是。你问她做什么?”
“在下陆文瑾,与琴督师有旧。”
“原来是四叔,侄妇这厢有礼了。”谢远遥淡淡道,“我家表姐如今是宫眷,等闲哪里见得到。”
“我并不求见到她。”陆文瑾道,“不过,少夫人这里若方便,请替我向琴内人致意。”
“致什么意?”谢远遥疑惑道。
“请告诉她我回来了。”陆文瑾道,“别人告诉她,只怕她不信。”
槅扇那边的人忽然静默了。这本是一句再普通不过的寒暄,不知为何久久得不到回答,莫非真有什么难以启齿之事?他耐着性子等她再度开口。然而等了许久,槅扇那边再无声响了。他忍不住又唤了一声,也没有得到回应,忽然疑心是不是被人戏耍了。
他索性推开槅扇,跨进了北堂。
花厅里早就空无一人,斑斑树影在砖地上摇曳,他一时疑惑起来。唯独空中似有若无的一缕甜香,似乎暗示着刚才真有一位女子在这里停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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